蝉
鹤丸婶
(哎玛,这怕是我最有文采的一个题目了。)
审神者是个非常可靠的人,她心细,她胆大。有着作为大将的风范,有时却也有些母亲般的老成。刀剑男士们都很敬重她,无不承认她有成为审神者的资格。
就连鹤丸国永突然在她面前显现的时候,她也只是吓了一跳。
只因为他是她的第四把太刀。
鹤丸国永手捏着下巴打量她许久才开口道“不过还是个小姑娘呢。”
然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惊吓到他的小姑娘。
早饭时盘子里花朵形状的煎蛋,矮桌上被叠成鸽子的手帕,窗前的叮叮当当的风铃被换成了一串五颜六色的纸鹤,下雨天撑开雨伞被纷飞花瓣迷了眼。
像是所有的少年都偏爱欺负自己中意的女孩,鹤丸国永对于在她忙碌的审神者生活中点缀出其不意的炫丽色彩乐此不疲。
鹤丸国永随时可能出现。
本丸里的短刀这样想。
包丁藤四郎和爱染国俊他们拿着刚抓到的特大独角仙跑着去找审神者。想要把搜寻了许久的成果拿给她看,兴许还能得到人妻一般温柔的抚摸或是甜腻的和果子。独角仙被他们抓在手里,黑得发亮的硬壳甚至比爱染的手掌还要大,包丁的手指上还粘着蜂蜜,手里的独角仙枝节一样的腿缓慢的挣扎。
这对小姑娘来说,一定会是绝赞的惊吓。
鹤丸国永从房梁上飞身落下时心想。
他和一期一振交情不错,于是他一手按着包丁藤四郎的脑袋将他原地转了个圈,一手抵住爱染国俊的额头,将他们挡在审神者房间一步之遥的位置。
“你们在做什么呢。”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了审神者,她的声音温和又舒缓,“怎么不进来?”
“啊,我们抓到了超级超级超级大的独角仙!来拿给主人看!”
鹤丸国永听到里面似乎传来笔掉落的声音,于是开口道“真的特别大。”
“国俊,我还有事情,”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可不可以下次再看?”
孩童模样的短刀早就被鹤丸国永拎着后脖颈的领子丢远了。
鹤丸国永盘算着今天要为她准备什么样的惊吓。
他刚现形的日子,每天都会跟着她给她不同形式的惊吓,可是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没有被吓到,只是叮嘱他小心磕伤,注意安全。她吃到极酸的苹果,脸都皱在一起,小巧的鼻尖还有洁白的贝齿,全都毫不掩饰的摆出纠结的样子。然后轻嗔他实在太酸了,一边全部吃完。
她踮着脚尖为他擦从额角滑落到脸颊的汗水,手帕带着浅淡的果香,柔软澄澈的眸子笑盈盈的看着他,他的身影就清晰的映在她眼底,这让鹤丸国永雪白的皮肤有点发烫。默默的把握着水枪的手背到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呲着长廊外的地面。微凉的水落在正午的地上,被阳光一晒就蒸腾着消失了。人生若是没有惊喜……他也会这样……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其实鹤丸国永本质并不顽劣,他只是有些……
寂寞。
鹤丸国永端着茶盘脚步轻盈,他今天把雪梨也切成了兔子的形状,不知道会不会吓她一跳。等他用脚勾开门,意外的发现她正靠在门边,倒是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吓。
“哦呀,来迎接我吗。”他这样说着用手指弹她的额头。
她嘴唇动了动,鹤丸国永凑过去听,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轻易的就被聒噪的蝉鸣盖过去。
“我说窗上有只蝉!”她重复了几遍鹤丸国永都是一副老人耳背的样子,她有些绝望。
鹤丸国永确实没有听到近在耳边的话语,甚至连纸窗上喳喳鸣叫的夏蝉都没能吸引他的注意。
小姑娘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袖,宽阔的袖口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一双眸子蓄满了泪水。
鹤丸国永知道,她其实会害怕的。
当短刀们第一次向她炫耀游戏的成果,将那只肥硕的炫彩的甲虫举到她面前。虽然她强作镇定,但还是不免惊叫一声慌忙后退,正撞上她刚刚带大的雏鸟,跟在她身后的鹤丸国永。
她无路可退,面上赞赏的笑容有些僵硬,垂在身边的手不小心抓上他的衣角,鹤丸国永没有拒绝,就那样被她握着,看她一点一点退到他身边。直到短刀离去很久之后她也没有放手,没人说话。她就静静的抹眼泪,鹤丸国永低头一看她泛红的眼角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袖子在她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又抱住她的脑袋捧起她的脸,在额头用力的亲了一口。
“不喜欢的话就说出来啊,傻子。”
将手里果香四溢的托盘放在她头上又被她抱怨着拿下来,鹤丸国永踱步到窗前。整个房间都被它嗞嗞的叫声吵得燥热不堪,透过窗户投下那只蝉肥硕又丑陋的身形,还有黑中泛白的腹部。
“你别让它进来啊!”后面传来她带着哭腔的乞求,“求你了快点把它弄走……”
不用她说鹤丸国永正打算这样做的。
三年甚至十年沉眠地底,在某一年的夏天破土而出,却要在紧随而至的秋天衰竭,在冬天消亡。当然要在这属于它的盛夏尽情的鸣叫,享受它这一生短暂的欢愉。
它只是太寂寞了。
蝉扑扇巨大的翅膀发出沉重的嗡嗡声,渐渐的远去,直到鹤丸国永重新调整好窗体的位置走回来,她才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下来。
看来这次没能给她惊吓。
她坐在他旁边,小口小口嚼着雪梨,鹤丸国永就盯着她粉嫩的嘴唇看,她的心跳还是很快,生怕那只蝉什么时候回来,却也有可能是因为突然蹭到眼前的那一抹纯白。其实他也没那么无聊,至少每天都能在她身上发现点什么。鹤丸国永靠在她肩膀,觉得自己有点高就又往下滑一些,毛绒绒的脑袋蹭蹭她的颈窝,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侧脸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收起丰'满的羽翼,蜷缩在她身旁,温顺和缠绵。
鹤是一种忠诚的动物。
这过于漫长的一生,她一定会先离开。埋没于泥土或是被转赠他人。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失去了她他是否又会重回寂寞的深渊。
反正就算某一日真的要重新隐没于黑暗,光是这些日子她惊喜的表情动作和话语,带给他的快乐就够他静静的回味想念到腐朽。
他不寂寞。
鹤丸国永不置可否。
他留在她身边又不是因为害怕寂寞,他只是有些无聊。
于是他垂着金珀色的眸子,呼吸轻浅,静静等待她发现下一个惊吓时欢喜的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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